傻子
安顺市普定县第一中学高二(9)班 鄢雨
下课铃响起,学生们如脱缰的野马冲出教室。校门口站了许多早已等候多时的家长,他们都踮起脚观望前面黑压压的人群,寻找自己孩子的身影。 张珍第一个冲到校门口,急切地寻找自己父母的身影。不出所料,他们没来。每次张珍看着同班同学被家长接走,她就一阵羡慕,就提出让父母来接自己的要求。可父母总是冷冷的一句“我们很忙,你已经十八岁,成年了,可以自己回家。”就将她堵了回来。 失望?倒没有,只是觉得心寒。从弟弟出生的那天起,自己这个女儿好像就可有可无,父母就再也没来过学校接她。所以她拼命地读书,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,为的就是想要得到他们多一点关注,可他们还是不肯多看她一眼。张珍走在回家的路上,越想越觉得心酸,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顺着脸颊流到嘴边。她慌乱地擦干,不敢让别人看到。 走到一个僻静的胡同旁,她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,先是吓了一跳,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声音。经过一番心理准备后,她还是鼓起了勇气走过去,刚走到那个拐角,看到一个高大的人背贴着墙面,紧接着就被那人用一块手帕捂住了嘴。慌乱之余,张珍反应过来,立马拼命地挣扎。可到底是一个女生,力气怎么比得过一个魁梧的大汉。挣扎不过,在迷药的作用下,张珍的眼神越来越迷离,两眼一闭,昏过去了。 大汉见她不动,便把她扛到胡同口,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车。车上的人下车打开后备箱,大汉粗鲁地把张珍扔进去,关上后备箱的门,车开走了…… 迷迷糊糊中,张珍好像听到什么“货到了”“钱在这儿”类似的字眼,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,她被人扛了起来。无奈清醒了一会儿,便又晕过去了。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,她被卖了! 张珍再一次醒过来,是在一个破旧的房间,她躺在床上,睁开眼,天是黑的。昏暗的灯光照射着并不宽敞的房间,她侧过脸,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男人,正傻笑着看她,像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。看到她醒来,笑得更开心了,手舞足蹈地跑出去,一边跑一边喊“妈,拉醒咯!拉醒咯!。” 张珍不禁疑惑,自己到底是被卖,还是被救?因为这实在不像电视里那些被卖了的场景。她慌乱极了,刚刚的那个“傻儿子”把他妈妈与几个妇人叫了过来。她们淳朴的眼眸里,闪烁着希翼的光,犹豫了一会,张珍终于皱着眉头开口:“这是哪?你们是谁?”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,只有那个傻愣愣的男人笑。见她们不说话,再加上面对陌生的环境的慌乱,张珍惯有的好脾气也没了,朝着她们怒吼:“我问你们这是哪儿!” “小姑娘,你不要激动,这点是我家。”妇人们见她急了,急忙解释。 “我为什么会在这?” “你是,是……是我们买回来的我儿子的媳妇。” “什么?”张珍更加惊恐,没想到刚出狼窝又进虎穴,刚刚她还傻乎乎地以为她们是好人,是她们救了自己。 “你们这是犯法,犯法!拐卖人口,是要坐牢的啊!你们难道不知道吗?” “这……姑娘,我们……我们也是被逼无奈了啊!因为之前的一场车祸,我们家王浩大学读不成不说,还成了个痴傻儿。眼看快要到适婚的年龄了,村里没有姑娘看得上他呀,把我们急得啊。这不,前几天有一伙人来我们这儿,说是能买到媳妇,我们这不就……” 张珍听到这番话,在愤怒的同时,竟然还有点同情和有些庆幸。同情那个痴傻的男人,不知有多少人看他笑话。庆幸的是自己遇到了这样一个善良朴实的人家,她们愿意跟她坦诚,解释,愿意与她以礼相待。这样想着,心里安宁了不少。 “咕……”就在这时,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,也打破了这一屋的寂静。 片刻过后,最前面的那个妇人反应过来,忙笑着开口说:“姑娘饿了吧,饭菜早就做好了,一起出去吃吧?”这个时候,屋子里的人全都一脸紧张地望着她,生怕她说不吃。张珍没有开口说话,毕竟被拐卖到这里,无论换作是谁心里都不会平静。可肚子不允许她这时候任性。已经很饿了。思考一会儿后,她一言不发地站起来,跟着妇人往外面走去。妇人们见她肯吃饭,在心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。 餐桌上有一位看上去年纪很大的老爷爷,眉眼间尽是忧郁。看到张珍,那双苍老的眼睛里仿佛一下就有了光,下意识地想站起来,可好像又想起了什么,眼眸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黯淡,又坐了回去。张珍发现,这老爷爷的一条腿断了一截。此时,他安安静静坐在板凳上,一言不发地沉默着,只是看着张珍的眼睛里,依旧有光。 “孩子,快坐。”见张珍愣着,老爷爷忙招呼。蹩脚的普通话。张珍回过神来,在老爷爷拉开的板凳上坐下,只是依旧一言不发。见张珍坐下后,这一家子人才陆陆续续坐下。 桌子上的菜虽然不能使人眼前一亮,但却是农家最质朴的心意。且这围坐着的一家子人,也使张珍感受到了温暖,久违的温暖。以前在家吃饭的时候,虽然和弟弟两个人一起就是一家四口一起,但父母都围着弟弟转,她永远是被冷落的那一个。 想着想着,突然鼻子泛酸,但猛然想到现在的处境,便急着低头整理情绪,在压制已经爆发的酸楚感后,才慢慢抬起头。他们只当她是拘谨,没有太在意。 见她不说话,大家只好招呼着她吃饭。考虑到张珍是从城里来的,似乎怕她嫌弃,筷子和碗都用纸擦过再递给她。张珍接过碗,低声说了句“谢谢!”傻子一家仿佛受宠若惊,忙回答她:“不谢!不谢!”这质朴又热情的话语又让张珍感受到了一股暖流。 过了一会儿,张珍的碗上方出现了一双筷子,然后一块肉落在了她的碗里。张珍愣了愣,然后扭头看向筷子的主人。王浩正看着她傻笑,说:“妈妈讲太瘦了不好,你多吃点。”疑似撒娇的话语,让张珍低头轻笑。这一幕没有逃过这家子的眼睛,但他们只是相视一笑后,便又开始埋头吃饭了。 吃完饭后,张珍下意识地起身收碗,妇人们拦住她:“快去休息,这事轮不到你来做,我们做。”说着对旁边的傻子使了个眼色,傻子虽痴傻,可也机灵。没等张珍反应过来,他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,往刚才张珍醒来的房间里跑。 张珍直到被他拉进房间才反应过来,瞪着他,问道:“你想干什么?” 王浩还是傻傻地笑着看她,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,张珍就算有气也没地方撒。王浩又问: “你叫什么名字啊”不等她回答,傻子又自顾自地说:“我叫王浩,嘿嘿嘿。” “我叫张珍,珍珠的珍。” “那我叫你阿珍好不好啊?阿珍。” “嗯,刚才那些人,都是你的什么人?” “最高的那个是我妈,红衣服那个是我大婶,白衣服那个是我二婶,那个老人是我爷爷。” “那,你爸爸还有你叔叔呢?” “他们在外面打工……”说到这,王浩眼睛里一片黯然。 “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回来了,电话里总是说很忙……”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,张珍已经能够接受自己被卖的事实。反正自己在家也不受欢迎,看看自己不见了,他们会不会着急。 通过观察了解,这个村子是贵州北方的一个落后的小山村,离城市较远,所以经济情况并不好。 一来二往,村里的人都知道王家来了个小姑娘,但王家人都对外宣称,张珍是她家一个远方亲戚,来她家住一段时间。村民们的纯朴本性让他们没有过多怀疑不说,还格外照顾这个城里来的姑娘。 这天,张珍正蹲在院子里的水池旁边洗菜。二婶走过来,拉住她的手腕说:“阿珍啊,我跟你讲个事情。” “二婶您说。”张珍不知道该怎么称呼,于是跟着王浩喊二婶。 “我跟你讲哈,我们隔壁村有个流氓叫朱诚,额头上有好长一道疤,是当年他强暴姑娘被人家家人砍的。这人流氓成性,大家都躲他远远的,就怕哪天被他盯上。本来这段时间他都消停了,但是我听说他最近又开始活跃了。你一个小姑娘家,小心一点,要出去的话,就让小浩陪着你。晓得咯哈。” “哦,哦,我晓得咯。”虽这么回答着,张珍还是没太放在心上。隔壁村离这里少说也有三四里地,跑这么远耍个流氓,应该不至于吧。 农民都把瓜种在玉米地里面。这天傍晚晚饭前,张珍去玉米地里面摘瓜做菜。 天色渐渐淡了起来,天空也像撒了一层灰,雾蒙蒙的。山顶上传来怪鸟的嚎叫,莫名的吓人。张珍从小在城市生活,哪儿知道这是什么鸟啊,吓得魂儿都要出窍了,只想摘了瓜赶快回家。这个时候,却隐隐约约听见了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,越来越近,越来越近。张珍停下了扒拉瓜叶的动作,猛的回头,那一瞬,她瞳孔骤缩,正是一张恐怖的刀疤脸!还没来得及抵抗,张珍的嘴巴就已被捂住,她奋力挣扎,无奈刀疤脸力气很大。绝望的情绪,顿时席卷张珍全身。此时的她,只感觉腿脚发麻,全身发软,眼里流下了一行行的泪水…… 在玉米林深处,朱诚欲扑倒张珍之前,张珍看到一张黝黑的脸庞,以及那常挂在脸上的傻笑——王浩。王浩正拿着一块石头往这边跑过来。 “坏人,不许欺负阿珍,我打死你!”朱诚还未反应过来,就已经被石头砸了个正着,立即头破血流。鲜血瞬间流下来,在那张狰狞的脸上,说不出的骇人。 朱诚的脸色渐渐阴沉,张珍在一旁吓得不轻。朱诚慢慢转过身去,站起来,盯着王浩慢慢靠近他。到底是个傻的,不懂得利用自身高壮的身材,只会朝着朱诚不断扔石头。很快,朱诚便与王浩扭打到一块儿。王浩哪里是朱诚的对手?很快就被朱诚骑着打了。张珍看王浩只有挨打的分,便在地坎上抄起一根木棒冲过去,一棒打在朱诚的背上。这时朱诚转过身来,一把夺过张珍的棒子,照着张珍的头上就招呼,张珍赶紧躲让并快速跑开,朱诚紧追不舍……眼看那棒子就要落在张珍头上,王浩拼了命地跑过来,一把抱住张珍,把她按在怀里。那棒子毫无意外砸在王浩头上,瞬间,王浩的头顶鲜血直流,痛感令王浩承受不住昏死在张珍怀里。 这个时候,一阵喧闹声传了过来,是村民们来了!原来,家人们见他们久久不回去,就来找他们,听到这边的打闹声,大家就寻声而来了。 朱诚见人多,慌了,急忙丢下棒子,朝另一个方向跑去。 张珍带着哭腔喊道:“大婶!二婶!我们在这点!” 看到满身鲜血的两人,大家都愣了。还是一位村民最先反应过来:“快!送李医生家!”大家都反应了过来,七手八脚地抬起王浩,又扶起受了惊吓的张珍,一起朝着村里的诊所李医生家走去。 到了李医生家,张珍仍然反应不过来,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,既感动又后怕。 “阿珍,这是怎么回事?”大婶见她脸色好了一点开口问道,没有责怪,有的只是担心。张珍哭着一把抱住大婶,哽咽着说出事情的经过。 “天啊,这……”大婶也是一阵后怕,心想他们要是来得再晚点,就…… 她一边拍着张珍的背,一边安慰她,会没事的。 不多时,李医生给王浩清洗好伤口后,建议送到县医院好好检查检查。到县医院后,医生说得住院观察。病床上,王浩灰白的脸,和平常总是嬉笑着的脸大相径庭,张珍心里一阵刺痛。张珍对站着的大婶他们说:“这件事也是因我而起,大婶你们回去休息吧,我守着他。” 大婶他们知道劝不过她,便留她在病房照顾王浩。 第二天,王浩被早晨的阳光刺得醒过来,看到趴在床边睡着的张珍。张珍没一会儿就醒了,一抬头就看到王浩盯着她看,不同往常的是,他的眼睛已经不像以前那样痴傻。 “王浩,你?” 不等她说完,王浩一把将她拥入怀中,抱得紧紧的…… 后来医生说,王浩是因为极度紧张、恐惧和头部受到再次创伤,竟然不再痴傻了。 指导老师:孙守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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