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些年，随着国家城镇化进程的加速发展，越来越多的市民开始饲养宠物，让其相伴左右、与之倾情相寄，颇为时尚。《2020年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》显示，我国城镇宠物犬猫数量已经突破1亿只，饲主群体高达6294万人，较2019年分别增长1.7%、2.8%；水族、鸟类、爬行类、啮齿类和两栖类等异宠群体亦成攀升之势。在社会心理、人文环境和经济驱动等多重因素的叠加影响下，宠物文化逐渐累积，社会属性正在强化，宠物或将成为调节人类社会关系的重要变量，深刻影响人类社会。
相依——心理情感互为依存
宠物历来是人类特殊而重要的伙伴。二者的关系复杂而浓烈，驯化与被驯化、依赖与被依赖、忠诚与被忠诚相互依存、互为影响、相伴始终，形成了一种超越人类情感的社会心理。
狗称得上人类最好的朋友，从野生到驯化，可以追溯到一万多年前。随着驯化的深入，特别是物质文化生活极大丰富后，人类又把狗由家畜变为宠物，进一步按照自己的喜好改造其外观造型、饮食结构和生活习惯，有的饲主把狗打扮成各式各样，有的让狗和自己一样酷爱水果和甜食……狗也进一步适应饲主的生活习惯安排睡眠，有的甚至学会直立行走、“争风吃醋”……狗用自己进一步的自我“驯化”不断取悦饲主，极大地满足饲主的情感动机、爱怜情绪、趣味需求和支配欲望等。在心理和情感的双重作用下，饲主道德上的优越感、心理上的满足感不断被调动，不知不觉被宠物所“驯化”。饲主和宠物互为驯化的现象可见一斑，不一而足。
宠物原本在大自然中自由生活，被人类当作宠物收养后，野性和生存本领逐渐丧失，变得更加依赖人类且需要饲主的照顾。宠物的依赖性和顺从感，很容易激发饲主爱的能力和责任，心甘情愿地为之付出情感和精力，悉心管理和照料。年愈90的宋老太是50年代的大学生，老伴去逝后到女儿家长住。女儿养了一只宠物猫，起初她非常不理解、也不喜欢。可是，猫咪与她熟悉后，总爱在她身上蹭来蹭去，有时还爬上她的床头，“猫的体温和亲昵让我的心化了。”宋老太不但不再嫌弃猫脏，反而心生爱怜，再也离不开它。
宠物往往被打上忠诚的标签，但“忠诚”并非宠物的固有属性，而是被人类用社会规则和道德标准赋予的情感特质。与其说是宠物忠诚于饲主，不如说是饲主忠诚于心之所爱。我的拍摄对象，都无一例外地对宠物博爱无私。9年前的一个雪天，张女士遇见了一只右后腿残疾、被人遗弃的小狗，她心生爱怜，带回家中照料，平时用小推车带它出门兜风，一推就是10年，推坏了3辆小车。
当然，还有一些年轻人追求个性，偏喜异类，移情于长相奇特的龟、鸟、蛙、蜥蜴等异类动物，甚至是剧毒的四环蛇、眼镜蛇，因为不能驯化，单向的情感依赖酿成不少悲剧。
相伴——日常生活互为伴随
充当饲主生活中的情感伴侣。大多数宠物能够表现出一定的情绪，如亲昵、兴奋、焦虑、恐惧等表情或动作，可以与饲主进行一定程度的情感互动，满足饲主的情感需求。我的拍摄对象赵女士，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下班回家任小猫绕来轻抚脚边，所有的压力烦恼倾刻便烟消云散。还有张娅女士，5年前因为父亲去世极度悲伤，家里的几只猫似乎懂得她的心思，经常拥其左右，给了她以极大安抚，从此猫便为她无不牵挂的家庭成员。
为饲主提供理想的社交对象。相同的宠物，会带来共同的话题，凝成稳定的圈子。一些猫友圈，饲主们往往在春季到来时组织联谊活动，主人们聚在一起讲故事、谈心得，分享彼此的快乐；猫宠们聚在一起相互熟悉、谈情说爱，收获心仪的对象。一旦恋爱成功，饲主们便为猫宠组织热闹的婚礼。小猫出生后，送给朋友便结为猫亲戚，经常嘘寒问暖、相互走动，亲如一家。北京的许多社区成立了养犬俱乐部，定期组织活动，既规范管理，又营造团结和谐友爱的社会氛围。以宠物为媒介的社交群体，现实社会生活中不少，网上的虚拟社会更是广泛存在。蝈蝈、蜜袋鼯等爱宠团体不胜枚举，大都是物以类聚、人以群分，自发形成了一些价值观高度一致的、稳定社会群体。
成为饲主人际交往的润滑剂。爱“宠”及“主”的晕轮效应，在养宠群体中表现的尤为突出。宠物一旦成为朋友，饲主们便像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，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们紧紧地凝聚在一起。最常见的要数遛狗一族，“狗情”越盛，人情愈浓，饲主之间往往亲密无间，还会时常牵挂。还有北京一些公园里的遛鸟一族，他们总能心照不宣，在固定的时间、固定的地点，三五成群，天南海北，神侃不厌。北京东四六条胡同的邹立明老人年近古稀，养鸽子的几十年间，登门拜访的鸽友一直络绎不绝，摸骨鉴鸽、信鸽比赛等话题从未间断，特别是这几年，参加建国70周年、建党100周年和平鸽放飞活动，让他在圈内赢得了更好的口碑。因为饲养同类宠物，逾越人际障碍而天然信任、彼此好感，已经成为一种独特的社会心理，有利于更好地改善人际关系，促进社会和谐。
相促——社会关系互为促进
人类在饲养和管理宠物过程形成的宠物文化，极易转化为独特的社会价值，对人类的生活方式、思维习惯等产生作用力和反作用力，不断促进经济发展、推动社会制度健全。
以宠物为纽带的社会规则逐渐形成。1992年以来，我国制定并实施了一系列法律法规，其中大部分涉及宠物的免疫和医疗。自此，地方政府包括一些社区，陆续出台了一些主要限制宠物狗的所有权的规定，对狗的活动时间和范围进行规范。随着养犬群体的扩大，这些规定或许会更趋向人性化方向调整。
以宠物为媒介的消费市场正在扩大。我在拍摄中发现，饲主大都习惯于把人类的需求映射到宠物身上，带动了宠物消费市场的繁荣。据统计，2020年国内宠物行业市场规模接近3000亿，预计未来3年将持续保持平稳增长，增速将达14.2%，到2023年规模将达4456亿元。
以宠物为核心的服务产业悄然兴起。目前，国内宠物医院发展很快，已达2.3万余家，除治疗疾病外，还提供绝育、疫苗服务。殡葬行业也应需而生，国内已有100余家公司，不但体面地为宠物做好善后，还会满足宠物饲主的需求提供不同风格的告别室，进行遗体美容，举办火化告别仪式，提供骨灰寄存，帮助饲主收拾情绪，安抚心理，像亲人、朋友一样送自己的宠物离开这个世界。这些服务产业的兴起，提升了人类对动物的情感，也抬升了动物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。
总之，宠物被供养的一生，是被拟人化、社会化的一生。人类与宠物的互为关系无处不在，对社会的影响广泛深远，需要引起关注、正确引导，使之更好地服务人类幸福、促进社会和谐。
（胡拥军/拍摄、撰文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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