黔灵山的猴子
文/徐源
以前,我认为猴子与人之间的距离,是一条生物进化论,到了黔灵山才发现,猴子与人之间的距离,只是一片森林。
黔灵山公园,位于贵阳市云岩区,始建于1957年,它虽不是全国唯一的城市森林公园,却是全国唯一居住着野生猴类的城市森林公园。秀水、幽林、古寺,名家题词、古风长亭,不及一群猴子声名在外,让人流连。
踱步于林间,随处可见猴子的身影,它们或在树枝间攀援,身子矫健,疾如闪电;或躲在岩石下打盹,憨厚老实,不掩丑态;或大摇大摆走着,与你一样,在城市文明最后的圣地遐想清风明月之事。它们坐在栅栏的石柱上向你招手,你懂得它们的意思,你把手中的矿泉水扔过去,它们拧开瓶盖,惬意地喝起来。在黔灵山,猴子从没对人产生警惕心理,人又何须惧怕猴子,如果你愿意,你可以和它们坐在一起,互相看着彼此,无须说话,直到你感觉它们读懂了你的目光、听懂了你的心跳。
黔灵山的猴子,是自由的,这自由,源于它们与这片土地良好生态环境与人文气息的相适,源于我们抛却野蛮自大的脾气,以虔诚的姿态对自然召唤馈以感恩、崇敬。记得小时候,我在拥挤的人群里看见一老头儿牵着猴子演杂技,稍有不从,皮鞭加身,抽得猴子呀呀叫,围观的人们欢呼着、大笑着,无比兴奋。猴子瘦小,被铁链锁住的脖子,陈旧的伤疤浸出了血,我的心隐隐作痛。散场后,老头儿牵着猴子消失在人群中,我走过那条落后的乡镇街道,仿佛它也痛着,一口风吹来,风紧紧抱住我们,又从我们眼中带出了泪花。
今天,这一切不复存在。黔灵山的猴子,挺着小腹,油光满面,游客给它们投食,它们拿在手里,左瞧瞧右瞧瞧,挑了又挑,想了又想,才决定吃与不吃。好吧!你给它们一根火腿肠,它们乐意与你合一张影,或拍摄一段短视频,你再给它们一块蛋糕,它们兴许会记住你,下次你再来,它们就从树林间冲出,跑到你跟前,扯扯你的衣角,亲密地纠缠着你。在你眼中,所有的猴子都一样,你认不出谁是谁,但它们能准确地辨别你,你的容貌、你的声音、你的气息。
当然,它们的调皮程度,有时让你难以想象。稍不留意,它们会夺走你的包,打开拉链,挑剔着里面的物件,它们把你的手机凑在耳边,昂着头,像你一样,对人间某些事指指点点,玩腻了,全扔回来,向你招招手,大哥,我走了。别试图调戏一只猴子,近年猴子伤人事件屡见不鲜,有被抓破皮的,有被咬伤的,在你还没完全懂它们时,在它们还没完全信任你时,你得与一只猴子保持安全距离。这就像人际交往,如果你们的关系不够铁,就别以浅薄之心,对别人以语言、行动的轻视,否则,吃亏的是自己。猴道与人道,是一致的。
有猴的地方就有江湖,为争夺交配权、地盘、食物,猴子们形成了明显的“帮派”,猴王为公猴,通常,它的尾巴翘得很高,以彰显尊贵,而其他猴子哪敢翘尾巴,被猴王发现,准被狠狠教训一番。几年前,喂猴的义工们观察发现,黔灵山的猴子可分为四大派,各派有势力范围,根据猴王体貌,义工为猴王取名为驼背、跺脚、孤缺缺、逗逗。猴子打架是常事,有单挑的,有群殴的,去年,一只母猴因打架弄瞎了一只眼睛,人们就叫它“瞎眼妹”,“瞎瞎妹”后来还成了网红;另一只小猴子,因打架嘴巴被撕裂,失去了前爪,甚是可怜,不知猴王给它颁发勇士勋章没?它的现状得到了人们的同情,享受了优厚的待遇。
有猴的地方也有情有义。一只猴子在屋檐上不小心触到空调外机裸露的电线,痛苦嘶叫着,无法挣脱,另一只猴子看见了,爬上屋檐,奋不顾身营救,最后两只猴子一起触电,它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挣脱;一只小猴子因食物卡住喉头,呼吸困难,一只猴子抱住小猴子抖了抖,把食物从小猴子喉头里抖了出来。
人们从猴子身上受到启发,研究出了许多“猴子理论”,分别运用在心理学、管理学、社会学等诸多方面。在十二生肖中,猴子排行第九,按民间观念,属猴的人女性大方得体、善于交际,男性有担当,责任感强,富有创造力。
在黔灵山,人与猴可成为朋友;在黔灵山,人与大自然更可相知、相爱。
如果你愿意,你可以在黔灵湖边吹一下风,风吹着你,你身子越来越空,最后只剩衣裳,最后你也可变成一束风,披在山峦上。你还可对峙湖水,看着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,它上面覆盖着尘世小小的悲欢,你看着它,你那样爱它,那过去的一切,将会淡去,直到那张脸回归于纯真的懵懂、率性的散淡,就像一只猴的脸,那是大自然自由的表情。
黔灵山的猴子,为猕猴,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,它们个头小,毛色呈灰黄色或灰褐色,眼睛圆圆、贼亮,仿佛一只眼里装着太阳、一只眼里装着月亮,形成了这座西南城市生动、美丽的风景。
黔灵山的灵性,源于我们心中沉睡的良知被大自然一次又一次唤醒;而猴子的灵性,源于生命神秘的真谛,它们生活在这座城市,与人类一样,从很远的地方而来,将向很远的地方而去。
作者简介:徐源,诗人,鲁迅文学院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,著有诗集三部,散文诗集两部。贵州毕节市作家协会副主席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。
链接:全国文化名家看云岩专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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